双面赵永前:一面是高山一面是草原

  • 部队启动改革,工作千头万绪;女儿罹患重症,家庭忧患交加……这些如山的重负如果压在一个人身上,能挺住吗?“只要身体扛得住,我决不会倒下!”赵永前,原内蒙古锡盟公安边防支队政委,现锡盟边境管理支队负责人,在工作面前始终以坚强形象示人,微笑、镇定,有条不紊,只是谈起家庭或面对女儿时,面露亏欠,低头不语。

    原公安边防部队改革启动后,在支队只有他一名主官的情况下,身为政委的赵永前负重前行、负责前行、负爱前行,“右肩担起了让罹患重症的女儿‘活下去’的希望,左肩扛起了‘确保7.4万平方公里边境辖区、1100余公里边境线安全稳定’的重托”。一面是高山, 一面是草原,赵永前的双面人格,展现了新时代一名移民管理警察的家国情怀,一名蒙古族汉子的铁骨柔情。

     

    “政委的黑头发怎么不见了?”

    一次艰难的选择背后,赵永前一夜白头

    2018年3月,《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对外公布,公安边防部队即将集体退出现役。大时代转轨,意味着无数人转身。部队顿时进入思想活跃期、矛盾凸显期和管理敏感期。在这三期叠加的非常时期,作为支队唯一主官,赵永前表现出一名基层领导干部的非常担当。

    锡林郭勒盟边境管理区点多、线长、面广,许多无人区防控力量薄弱。但边境一线离首都北京的直线距离只有180公里,恰逢改革之年,又是两会期间,确保边境辖区和部队安全稳定,这个摆在首位的政治责任,压在了赵永前肩上。

    那段时间,支队机关官兵私下议论:“政委的黑头发去哪儿了?”

    2013年,赵永前告别工作了22年的兴安盟,调到离家1100公里远的锡林郭勒盟边防支队任政委,从此与家人开始两地分居生活。第二年,16岁的女儿被诊断患有恶性淋巴脉管肉瘤,这种癌症得病概率仅为百万分之三,相当于连续抛22次硬币,每次都是正面。

    接下来几年,妻子在北京陪床,4岁的儿子放到老家由70多岁的父母抚养,赵永前则一边坚持工作,一边利用假期跑遍北京寻医问药,一家四口三地奔波,苦不堪言。

    然而,4年的艰苦治疗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好消息。2018年元旦,女儿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正在基层检查工作的赵永前,连夜请假赶往北京。烧退后,大夫建议尽快给女儿截肢,以防癌细胞扩散。

    “给我截肢,我就跳楼。”女儿从小黏他,这一次女儿仇视的目光像一把凌厉的尖刀,扎进赵永前的心头。

    “女儿爱跳舞,在她眼里,身体的完整性远远大于生命的延续性。”要腿,还是要命?这道选择题让赵永前陷入极度纠结。“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必须做出决定。” 走出病房,这个一米八五的蒙古族汉子靠在墙角失声痛哭。就是在那天夜里,赵永前一夜白头。

    这一年的除夕,窗外烟花璀璨,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吃了顿饺子,算是过年了。年后,一家人作着截肢前的准备。女儿总算配合了,但女儿要他答应两件事:“一是回家里来,弥补这些年没有陪伴她的遗憾;二是带着她去海南三亚看海。”

    一个月后,就在女儿术后恢复的同时,部队改革全面启动,一时间,“小道消息”四处乱窜,官兵思想异常活跃。有的官兵得知赵永前有意退出现役,纷纷打来电话“探底”。

    “政委,我家在外省,30多了没结婚,父母浑身是病没人照顾,以后怎么办呀?”

    “政委,我知道边防必须有人守,但妻子说再不回老家就离婚,您帮帮我吧!”

    “政委,东乌旗条件最艰苦,就我一个军事主官在位,能不能稳住官兵的思想,心里没底呀!”

    ……

    接到一个个打来的“紧迫”电话,赵永前失眠了。支队只有他一名主官,但已答应女儿“回家”。既是小家顶梁柱,更是大家的主心骨,何去何从?“组织把这么多官兵托付给我,如果只考虑自己,我良心上过不去啊,我对得起组织多年的培养吗。”

    最终,“不能因为个人事情耽误部队工作”的赵永前,在女儿怨恨的泪水中打消了脱军装的念头,他向女儿承诺,“再给我一年时间,等部队改革完我就回家。”

     

    “爸爸的时间去哪了?”

    在“父亲”和“政委”两个角色的急速切换中流去

    赵永前每天都会跟女儿视频通话。“爸爸,你什么时候来陪我呀?”每次面对这个问题,赵永前给出的都是标准答案:“爸爸这几天忙,过几天就回去看你。”这时,女儿便生气地扭过头嘟囔一句,“爸爸的时间去哪了?”

    确保队伍内部安全稳定,引导广大官兵从思想深处拥护、支持、服从改革,是最耗他时间的第一道难题。为摸准官兵思想,解决基层困难,赵永前提议支队开通党委直通车,党委成员扎到基层一线去,开展全员谈心谈话。

    “他下乡就带一个司机,与每个人面对面谈,谈完就走,”原额吉淖尔边防派出所所长呼日勒巴特尔说,“每次来从不让加菜,添两副碗筷,吃完就跟你唠。”

    呼日勒巴特尔在基层工作20多年,始终踏实肯干,把一个后进所带成了“连续5年被各级表彰为优秀党支部”的先进所。2017年,因为超龄原因,他未能进入后备干部培训名单,怨气的火一度一点就着。

    赵永前专门跑到派出所找他,“当时院外都能听到我发泄不满的话,声音特别大,很不礼貌,但是政委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听完,一遍又一遍地开导我,还帮我重新规划以后的路。”一番促膝长谈后,呼日勒巴特尔当场打包票,“不会让支队失望”。2018年,他带领官兵查获9起盗窃案件,还侦破一起影响较大的盗窃和走私枪支连环案。

    “大部分官兵工作在艰苦的边境一线,一个官兵背后就是一个家庭,怎么会没有困难和诉求?他们发牢骚是正常的,我们帮助解决困难、疏导思想更是应该的。”面对改革期间基层出现的一些杂音,赵永前认为都很正常。

    凭借扎实细致、尽责尽心的教育管理工作,支队化解了大量历史遗留问题,没有上交一个矛盾,在改革期间捋顺了人心、凝聚了士气,为确保边境辖区安全稳定奠定了坚实基础。

    2018年上半年,支队连续侦破8起毒品案件,其中破获了首起人货分离式毒品走私案件,斩断了一条跨国走私毒品通道;连续侦破3起特大盗牛案,并通过深挖线索破获系列盗窃案。

    “3月份我们破获了一起盗窃案,从盗窃案又牵扯出一起枪案,追踪枪案线索时,又发现一个常年往返北京至乌兰巴托走私枪支的跨国犯罪团伙。”原支队司令部参谋长布仁陶格陶回忆。

    赵永前对这几起系列案件极为重视,在北京陪护女儿治病期间,还抽空多次跑到北京市公安局协调联合侦查防控事宜,引起了上级重视。最终,该案被公安部挂牌督办,成为锡林郭勒盟破获的最大一起跨国走私枪支、毒品案。

    始终面带微笑、镇定自若是赵永前的部队形象,原支队卫生队队长卢俊东却说,“其实政委在办公室哭过,全支队大概只有我知道”。2018年8月初,根据治疗方案,要尽快带女儿到北京复查,但赵永前只让妻子带着孩子去复查,自己准备到基层去。

    “那天,快下班时,政委让我过去”,卢俊东说自己当时推开门,“政委说,你嫂子打来电话,扩散了,你说还有办法吗”,然后就长吁一口气,像泄气的皮球窝在座位上,任由眼泪肆流。

    “赵政委,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作为患者家属,你太不称职了。”那一刻,作为医生,卢俊东很是气愤,但突然又心疼起眼前这位老大哥来,8年前他还是全总队最年轻的正团职干部,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如今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满眼血丝,背也开始佝偻。卢俊东知道,他多想好好陪陪孩子,替妻子扛下那份属于他的责任,可“孩子有病得看,工作更要干好呀”:蒙古国苏赫巴托省邀请我方出境会晤,特大盗窃案关系群众切身利益,为官兵协调子女入学入托、家属随调随迁问题涉及后方稳定……太多工作都等着他。

    那段时间,为确保改革期间队伍和边境辖区“两个稳定”,支队党委正全力推进“稳边固防示范区”建设,成为支队顺应新的移民管理体制,打开党政军警民合力治边新局面的关键抓手。

    把边防一线平稳交出去,把边境二线有效管起来,实现同解放军无缝衔接,事关国家安全,赵永前慎之又慎。原支队边境管理科科长锡林说,下基层那几天,赵政委白天开展工作,晚上回到住处,就在网上搜索了解有哪些进口特效药,还学着把症状发在贴吧里,等待网友回复,经常是一发一晚上。他一直想着女儿早点好起来,全家人一起去三亚。谁能想到命运如此残酷,痛下决心才做的截肢手术,没能阻止癌细胞对女儿生命的疯狂吞噬。有一次下车时,赵政委浑身发抖,一步踩空,险些摔倒。

    在部队推进改革的最关键一年,在赵永前的带领下,支队各项工作稳步推进,扎实开展扫黑除恶、“固边5号”等专项斗争,推出“四所联调”、边境防控“雪亮工程”、“草原110”APP、党员中心户等创新机制,构建起新时代边疆综治新机制新品牌。每一项工作他都亲自决策和推动。就这样,在“父亲”和“政委”两个角色的快速切换中,他克服重重困难,不仅确保了队伍内部安全稳定,还带领支队连续查破涉毒案件8起,抓获外国籍违法犯罪嫌疑人10人,破获“5·19特大团伙盗窃案”“5·27重大盗窃案”“8·16系列盗窃牲畜案”等一系列重案要案,为群众挽回经济损失300多万元,为顺利推进改革营造了安全稳定环境。

     

    “妈,没批准,我不回来了!”

    “部队培养你多年,要听部队的。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2018年12月,部队下达最后一次转复通知,很多官兵心中顿时掀起了波澜。面对父母的期盼、女儿的哀求和妻子的无助,赵永前正式向组织提出退役请求,上级党委也表示理解和支持。

    得知儿子即将回到自己身边,母亲何八月几宿睡不着觉。前段时间,老伴赵少布去接小孙子放学回家,何八月突然冠心病发作,幸亏弟弟及时赶来把她送到医院。大夫问她,“奶奶,您儿子去哪了?”“他是为国家守边的军人,就快回家了。”说话时,何八月难掩内心激动。

    然而,因不符合“单主官必须在位”的政策,赵永前的申请最终未被批准。一名干部提醒说,“给组织写封信,再次说明两地分居、女儿患病、30年兵龄等条件,肯定批。”“不批准,组织肯定有组织的考虑。”赵永前没有再争取,而且没有表现出一丝情绪反应。

    “妈,我不回家了,没批。”他内疚地给母亲打去电话。老母亲沉默片刻,“部队培养你多年,需要你为部队做奉献,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年龄再大,心再坚强,在父母面前也是孩子。为了帮助儿子偿还为孙女治病欠下的债,赵永前知道,年迈的父亲不听劝说还在偷偷上山采蘑菇、挖野菜卖钱,母亲还在偷偷去林场剥树皮,累一天才挣几十元。

    女儿的病情一天天严重,自己转业的愿望没有被批准,部队工作越发繁重……困难、失望并没有让赵永前陷入沮丧,而是更加振奋精神,坚定承担起国家第一代移民官的责任使命。

    为推动将“雪亮工程”纳入边境防控体系建设,他一次又一次走访驻地党委政府职能部门汇报沟通,成功争取到由地方出资在通往边境一线的主要通道安装了48个探头,初步实现边境辖区主要通道卡口信息化监控。在队伍内部,他细心察看着每一名官兵的思想变化。战士张国星参加完招警考试后信心满满,结果以一分之差落榜,赵永前第一时间找他谈心,“国星这孩子性格要强,怕他想不开。”如今,张国星已成功被新疆移民机构录取。

    在矛盾困难集中凸显时刻,能够确保队伍转隶顺利进行和边境辖区安全稳定,大家一致认为,作为党委书记,赵永前自身的党性品质和人格魅力,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女儿治疗这几年,赵永前从不给领导和同事“透露”病情,“怕给大家添麻烦”。尽管上级明确,对他的请假申请一律批准,但他不到万不得已,从未主动请假。

    去年8月,女儿病情扩散化疗期间,治疗方案“一日一调”,当时正值改革教育全面推开的关键时期,尽管上级领导叮嘱他“要待在北京”,但赵永前坚持每周往返于医院和单位之间,每次工作完,就花300块钱,挤上小客车,颠七八个小时到北京,跟大夫研究完治疗方案,再颠回单位,饿了就在路边买两个烧饼。“锡林浩特市到北京不通火车,机票一趟600多元,他为了省钱就挤小客车,”战友魏红军曾劝赵永前,“可以让单位司机开你的私家车去帮帮忙。”他说,“司机是单位的司机,不是我个人的司机。”

    为了分担赵永前的工作,去年8月,上级党委指派时任边防总队司令部副参谋长郝俊杰到支队帮助工作。

    去年底,部队最后一次转复通知下达后,支队共有80多名符合条件的干部提出转复申请,几乎每一名干部或家庭都存在特殊困难,而名额只有22个。一名干部给赵永前打电话争取指标,说到激动处就哭起来。赵永前耐心地听完,第一次详细讲了女儿患病的事情,“你们的家庭和孩子还有希望,而我的孩子连活着的希望都很渺茫,而我仍然坚守。要相信组织,相信未来。”

    原边防支队政治处副主任赵军,也因为想转业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找到赵永前“做工作”。赵永前说:“改革必然涉及个人利益得失,甚至包括家庭的牺牲。忠诚、奉献、担当,是表个态、写个文章、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吗?我是一个30年兵龄的老兵,家里有困难,其实心里很想走。但只要组织让我留下,我就坚决服从。”赵军听了赵永前的一番话,此后没有再提“转业”二字,“赵政委劝我们多往远处看、多往未来想、多站在组织角度考虑,大家心服口服!因为榜样放在那了。”

    赵永前的坚守和服从,深深地影响了支队全体干部,最后一次复转工作平稳有序推进,真正做到了留着安心、走着顺心。

    “永前同志是一名对党极度忠诚、对群众极力帮助、对上级极端负责、对下属极其尽心的优秀少数民族干部。”内蒙古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负责人胡小明每次出差或路过北京时,都会去医院探望,并帮忙联系专家大夫。

    这两年,支队党委筹措专项资金51万元,救助了42名直系亲属因癌因病致困的官兵。赵永前目前已欠债30多万元,完全符合救济条件,但他坚决不把自己列进去。今年,总站党委已把赵永前列入救助名单,并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尽最大努力提供帮助。

    春节前,女儿被接回到支队公寓,在家接受靶向药物治疗,“一家人过个团圆年”。赵永前和妻子轮流24小时为女儿按摩缓解疼痛。孩子生病前120多斤,如今只剩下不到80斤。那些失去的体重,全压在了赵永前沉重的脚步中。而赵少布老两口则在老家乌兰浩特市过年,老人把家中所有的门都贴上自己写的春联,横批都是“平安健康”。

    “爸爸,我想出去看看,求你了。”腊月二十六,天气晴朗,年味渐浓。在女儿的一再哀求下,赵永前一家三口开始了一次时隔4年后的所谓“外出旅行”——游览锡林浩特市容。赵永前开车,妻子坐在副驾驶位,女儿躺在后座上。“把窗户关上吧,冷气都进来了!”任凭父母一再劝说,但女儿一直开着窗,静静地看着外面被雪覆盖的世界。

     

    “永前的工资去哪了?”

    “他的工资大部分用来帮助了别人”

    母亲对当兵的儿子一百个放心,唯独疑惑“永前的工资去哪了”。直到几年后,赵永前从兴安盟勿布林边防派出所调走时,这个谜底才揭晓。“他一箱一箱往家寄书,10年买了1万块钱的书,那可是上世纪90年代初啊!” 20年前曾与赵永前在勿布林派出所搭班子6年的扎木苏说,老赵的工资就干了两件事,一是买书,二是帮助困难群众。

    赵永前夫妇在乌兰浩特买了一套房子,赵永前拿了部分首付,后期的银行还贷全是由妻子支付。对于丈夫的工资去向,妻子心里最清楚,从不问他的工资去哪了。

    因为1993年的一次走访,赵永前发现家住索伦镇的林场职工陈来柱生活困难,第二天就送来200元钱。此后的20多年间,小到一袋米、一口锅,大到每年三五千元的社保、医保费,赵永前对他的帮助始终没断过。“我的手机是他给我买的,起初我以为他很有钱。辖区有个人说要治病跟他借5000块钱,他就偷偷取上父亲的工资,加上他的,给人家送去了,结果家里没有钱买粮,害得他父亲天天上山挖野菜。后来,那个人去外地打工再无踪影。有一次他来家,脱鞋上炕两只袜子全露着趾头,我这才知道,永前家境哪里好啊,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

    去年,得知赵永前经济紧张后,陈来柱多方筹措3万元钱,哭着求他收下,“你这些年给我的至少也有10万块吧。我只有这么多,你别嫌弃。”

    乌兰毛都边境派出所辖区的赤脚医生阿拉坦布和,也常年受到赵永前的资助。因为是外来户,没有分到草场,十几年前,阿拉坦布和决定让两个女儿辍学,“永前知道后过来了,给两个孩子掏了学费”。从那时起,赵永前一直资助两个孩子到大学毕业。

    “2010年8月3日,赵永前给凌云上学拿4000块,去乌兰浩特的车票也是永前买的。”

    “2012年1月8日,凌芝上学差3000块钱,永前给拿的。”

    ……

    阿拉坦布和有一本记录家事的册子,上面赵永前一次送来三四千元钱的记录,就有8次,“这些记录并不完整,我只记了大数的,小数的都漏记了”。

    2018年,凌云大学毕业后在锡市找工作,需要2000元就业培训费。赵永前在身负重债的情况下,还挤出钱给她送去。

    一颗种子的健康成长,与土壤息息相关。赵永前“喜欢帮助人”的性格养成来源于好家风,来源于父母的言传身教。父亲赵少布担任边防派出所所长时,清廉耿直,用了公家的一个笤帚都要还回去。有村民去他家做客后笑称,“家里连个沙发都没有的干部也能叫干部吗”。当地人给他父亲取的外号就叫“布尔什维克”。1996年到1999年,从边防部队转业的赵少布,一直靠去山里采药材补贴家用。赵永前的大妹妹高考被四川美术学院录取,却因家贫而没有去读。妹妹因此痛苦绝食好几天。二妹妹也是读到高二因为家贫就退学了。

    赵永前上小学五年级时,母亲狠下心花7块钱给他买了一双红白相间的球鞋。“那时候他爸一个人挣钱,一个月才30块,要养全家老小。”结果他穿去学校没两天,穿双布鞋回来了。“永前,鞋呢?”面对母亲的斥问,赵永前低着头不吱声。看母亲急哭了,才说,“同学妈妈有病做不了鞋,同学穿的那鞋都露脚趾头了,就给他了。”“让他要回来,他就哭,后来就算了。”

    上中学时,赵永前又做出了一件让母亲“气愤”的事,母亲看他长成男子汉了,就花20多元给他做了一套新衣服,结果他又送给了一个家庭困难的同学。“说真的,看到孩子的善良,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爱帮助别人,是赵永前留给许多人的印象。但具体帮了谁、帮了什么,却没人清楚,甚至他的父母妻子都不知情。

    “别看老赵有一颗柔软的心,但工作作风很硬。”扎木苏说,他任所长期间,赵永前是教导员。一次,两人临时接到一起绑架案报警,歹徒躲进一个废弃土房中叫嚣,“谁敢进来就打死谁!”

    因追踪过程中与上级失去联系,未得到授权便无法开枪。与歹徒僵持了一夜后,赵永前担心人质受到伤害,对扎木苏说“老哥,他如果敢袭击我,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开枪了!”说完便冲了进去,最终将歹徒拿下,并保护了人质安全。

    凭着过硬的成绩,派出所屡屡受到表彰,成为全区先进派出所。赵永前从不争功,总是把荣誉让给别人。与赵永前搭档6年,扎木苏立功4次,1999年,还荣获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受邀在天安门观礼新中国成立50年大庆。“荣誉只是一张纸,谁立功都一样。”入伍30年,赵永前的荣誉簿上只有2次三等功和1次内蒙古自治区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

    40多年前,赵永前的父亲在地方派出所做人民警察,因体制改革和国家需要,选择到祖国边防线,成为一名现役体制下的边防武警;40多年后,赵永前再次因为体制改革,退出现役成为一名移民警察。40年间,两代人的坚守和服从,共同铸就了人生标尺——“当个人利益与国家需要发生冲突的时候,要想想肩上的责任,要想想时代的担当”。

    2月23日,女儿永远地离开了赵永前。女儿在最后的时光跟他交了心,她说爸爸不容易,爸爸是好人,除了陪她少,其他都很好,是她心中的英雄。

    赵永前曾答应女儿,带她到祖国的最南端去看海,却未能如愿。他把女儿的骨灰撒在了家乡的东大河。那一刻,他静静地站在河边,眼泪,如凌冽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