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在夏天开了花

  • 一、初到

    3月过后,当太阳变得灼热,夏天也就来了,不仅来得快,也来得猛。

    深圳的夏天特别长,炎热要延续到国庆以后,所以在深圳你几乎感受不到秋天的气氛,看不到树叶黄了落叶飞舞的景象。

    12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我,参加全国公务员招考,过五关斩六将,幸运地被深圳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录取,成为一名边检警察。那个夏天,我只身一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来到深圳。作为一个从小在东北长大,二十出头却从没出过东三省的小姑娘而言,南国的“热情”差点让我招架不住,然而“好戏”还在后头。

    之后,我来到深圳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观澜培训基地。夏日悠长,强烈的阳光伴随着不断重复的蝉鸣炙烤着这片热土。偶尔来一阵大雨,豆大的雨点落进土地,激起了蛰伏在灌木丛中的阵阵蛙鸣——观澜的夏天就在伏暑与暴雨间来回切换。

    与观澜天气一样从未改变的是日复一日准时响起的集结号。在这熟悉的号声响起后不久,操场上定会飘荡起整齐的跑步声和嘹亮的呼号声。经过一番洗礼,此时的我已拥有了黝黑的肤色、利落的短发,操场上、球场上、阳光大道上,以及在站军姿的台阶上都有我的身影和汗水。每一天结束训练,身体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直在滴水,这是我的常态。

    初到观澜时我便想,到第100天结训的时候我能不能把汗水留在每个角落。自从有了这个想法,训练的时候看到汗水滴在地上形成一摊水渍,我便窃喜,仿佛占领了一处高地。100天的入警培训,无论是雨中训练后重感冒体力不支,还是高强度的训练使得脚底起泡让我举步维艰,我都咬牙坚持不请假,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暗暗佩服这个倔强的不服输的“女汉子”。

    第100天,“苦不堪言”的入警培训终于结束。站在飘扬的国旗之下,面对着警徽,抬起右手,许下铮铮誓言:“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那一刻,我的眼里噙满泪水。

     

    二、压力

    历代文人不知写了多少春花秋月,却极少有夏的影子。大概春日溶溶,秋波澹澹,而夏呢,总是浸在苦涩的汗水里。有闲情逸致的人,自然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旋律,而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又一头扎进了回忆里。

    初任培训结束后,我被分配到罗湖边检站,当从保密室领回崭新的、专属于自己的验讫章时,师傅告诉我:“一个验讫章就是一把冲锋枪,我们边检警察守卫祖国、保卫人民就全靠它了。”

    随着2007年7月深圳湾口岸成立,我被抽调到深圳湾口岸,一干就是12年。这12年,除去各种重要安保和小长假,最辛苦繁忙的莫过于暑期。12年来,充满整个夏天的都是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由于高考、中考结束,各大中专院校、中小学校陆续放假,学生和家长选择出境旅游或出国夏令营,深圳湾口岸的客流高峰如期而至。

    作为移民管理警察,时间是以分秒来计算的,15秒内查验一张回乡卡,45秒内查验一本本式证件,所有的时间都精确到了一分一秒,特别是客流高峰期,深圳湾口岸原设计客流量为日均5.6万,在暑假期间却保持在日均13万,每天天一亮,井喷似的客流让我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我深深地明白,我若慢一秒,口岸拥堵的可能性便增加一分。我开始习惯与时间赛跑。我从零开始练习五笔输入,捧着厚厚的业务书勤学理论知识,熟悉各国签证和护照,掌握形形色色伪假证件的案例。师傅告诉我:“你把时间和注意力放在哪里,你的财富就在哪里。”转眼,我已从一名羞涩的普通前台检查员成长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分队长,我的财富也都被我锁在了抽屉里——“模范边防检查员”“六星文明使者”“年度文明使者”“三等功”“优秀共产党员”的徽章以及连续5年“优秀公务员”的奖励证书。

    化压力为动力,和时间赛跑,未来的你一定会感激现在拼命的自己。

     

    三、挑战

    日子像稠密的树叶,黄了绿了之间,时光便匆匆溜走了。虽然时光让记忆斑驳,但我仍会不经意间想起2011年的那个夏天。那是属于深圳人的城市记忆,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举办,让这座城市呈现了一场高潮迭现的“深圳PARTY”。大运会让世界记住了深圳,也记住了深圳湾边检。

    大运会于8月12日正式开幕,历时12天,而我和同事们从6月1日就进入了“备战”状态,时长3个月。为了确保安保工作万无一失,我和600多名同事参加了数不清的业务培训、处突演习,有时候在验证台上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下台休息不到5分钟又继续“战斗”。我常调侃自己“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时间就在这旷日持久的忙碌、紧张、疲惫和自我逗乐解压中一天天的过去。

    大运会期间,100多个国家(地区)1万余名参会人员经深圳湾口岸入出境。有一天我灵光一现,要给远方的客人送点什么好呢?我和同事们绞尽脑汁,书签如何?我们把想法告诉了领导,没想到很快就获得了支持。我和同事们一起加班加点地挑选书签卡通形象、设计版面、推敲标语,经四次改版,最终确定书签版本。投入使用后,我和同事们在为每一位出入境人员办完手续后,将书签夹放在签证页或印章页,以备旅客下次通关查验,提高通关效率。

    大运“U”书签投入使用以来,受到出入境旅客广泛好评。来自30多个国家100多名运动员和教练员在书签上签名、留言。央视以“小小U书签,国门笑脸迎”为题,进行了长达2分半钟的报道,而我也十分幸运地接受了采访。

    有心人天不负。令人难忘的2011年夏天,那是满眼勒杜鹃娇艳的绽放,那是处处用苍翠写就的惬意,那是空气中潮湿的海的味道,那是短短12天里,来自世界各地的青春笑脸共同绘就的美丽画卷,那也是3个月来我和同事们用夜以继日的辛勤工作弹奏的美妙乐章。

     

    四、柔情

    清晨的深圳,静谧安详,空气清新。暖暖的晨曦洒在脸上,人也仿佛一下充满了活力。这是一个年轻繁华充满机遇的城市,对每一个离开故乡来到这里的人来说,这里有太多的美好,或许唯一的缺憾就是太匆忙、太陌生。我喜欢坐在蛇口老街转角的长凳上,看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哦,原来你也在这里。”我回头,他微笑。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垠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是的,2007年的夏天,我被爱情撞了一下腰。

    缘分或许是人生最大的奇遇。他叫李超,我的边检同事。3年后,我们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在二队,我在三队,由于受倒班制度限制,这意味着,我上班的时候他休息,他上班的时候我休息,一周七天,我们大抵只有一天能腻在一起,大部分的碰面都是交接班时候在口岸大厅简单的眼神交流和匆匆的问候,甚至连拥抱都显得奢侈。然而这并不妨碍两颗年轻炽热的心相识相知相爱。我们度过了3年聚少离多却又幸福甜蜜的二人世界。

    2013年3月,一对双胞胎孩子的降生,彻彻底底打乱了我们原本宁静的生活。4个月的产假结束后,作为双警家庭,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老人的慷慨相助显得尤其重要。于是,我把父母从东北接到了深圳。

    两个孩子的降生以及父母的到来,6个人挤在不足90平方米的小屋里,拥挤之余,更显温馨。记忆犹新的是有一次下班回到家,看到6个月大的女儿小脸红扑扑的,在姥姥怀里哭着。用体温计一量,39.9摄氏度,我顿时吓得魂都没了,来不及吃饭就带着女儿赶去医院。等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生病的女儿变得格外粘人,稍一松手就哇哇大哭。更不凑巧的是3天后我就要代表单位参加总站业务知识竞赛。那个夜里,我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翻着桌上的业务书,就这样咬牙坚持熬了3天3夜。3天后,女儿烧退了,而我也凭着3个通宵的学习换来了优异的比赛成绩。当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现在领奖台上时,领导暖暖的一句“辛苦了”,让能量耗尽、疲惫虚脱的我泣不成声。

    在工作和家庭的天平上,我在努力地去寻找那个平衡点。虽然同事们都表示我已经做得很棒,但我总觉得自己对孩子亏欠太多。每一个早班,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中时,我却只能看一眼还在熟睡的孩子们,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去迎接那清晨5点半的深圳湾口岸;每一个晚班,当我回到家中,多半已是深夜,孩子们早已沉睡。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上幼儿园,我缺席了他们的运动会,缺席了他们的亲子课堂,甚至缺席了他们的汇报演出……每一次的缺席都让我感到深深的内疚。而当我看到母亲的双手,已经开始松弛、长出老年斑,甚至开始微微变形。我知道,帮我照顾孩子的这些年,父母是真的开始老了。

     

    五、机遇

    深圳有冬天吗?这好像是个问题。

    2019年1月,正当北方的亲人们穿上厚厚的棉袄、皮衣、戴着五彩的围巾、帽子,三三两两地去踏雪寻梅、滑雪的时候,我正和同事们穿着单衫、花裙,甚至是短袖、短裤,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徜徉在红花绿草的公园里,热烈讨论着移民管理机构的新变化。

    是的,2019年1月1日,中国边检警察的胸牌由“边检”正式更换为“移民局”。而我,也有幸成了驻守南粤国门的第一代移民管理警察。同年2月18日,备受关注的粤港澳大湾区规划正式出炉。一个崭新的大湾区,正重新定义深圳这座城市的分量。而我所在的深圳湾口岸,由于毗邻深圳前海以及广深沿江高速的显著区位优势,加之“一地两检”查验模式的便利性,这座地处改革开放第一声开山炮打响地的口岸,无疑成了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线上不可或缺的纽带。每当电话打给千里之外的亲人,分享起生活和工作中点点滴滴的时候,我的话语间总会有满满的自豪。

    春花秋月总无情,春去秋来爱无声。晨曦一缕阳光洒向南国浩瀚的珠江,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在这片天空和海洋起航,身穿国际蓝,心系祖国安,我和战友们一起守卫在南国的边疆。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普通的移民管理女警察的故事。我是孙丽,谢谢你聆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