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6 - 中国出入境观察2021年总第026期

CULTURE 文 化 | 艺海拾贝
迎春漫画（作者从左至右依次 ：耿浩元、梁蝶双、毛楷文、彭敏菱、宋雅茜、王浩燃）

又到了撕挂历的日子 他上面勾勒的什么秘密？他会立马一笔勾销原有记
录，或涂成乱麻一团。有些话在心里痛着，比随即用
□ 文 / 西 凌 嘴说出被风随便扔掉好。若是再被逼急，他便当场将
其撕得粉碎。然后，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道，秘密？
把岁月活明白了的人，即使残缺的几张旧报纸，挂在被风 有谁知道时间的秘密？
随意吹过的墙上，都像是有温度的招牌。 在我生命中，几乎从没有正视过挂历上的日子。
对于我的中文老师黄先生撕挂历的身影，我印象尤为深刻。 似乎年轻从来不在乎时间从指缝中溜走的似水年华，
那时，到了年关，他总会在年货市场泡上很多时间，像品鉴艺 感觉总有一种力量在眼睛里闪着一丝光亮，以为自己
术品那样，精心地挑上几帧满意的挂历。他拒绝过分厚实的铜 可以随随便便打败时间。
版纸，一律选择凉薄素雅的宣纸挂历，除了当新年礼物送人， 不经意回头，隐隐约约发现见识我真面目的时
最后才将剩下的那一帧挂在自己书房角落。然后，对墙上取下 间，从没缺席对人的偷袭。它一直如影随形，像无孔

来的那一帧即将结束暮年的挂历，陷入爱不释手的回忆。他看 不入的洪水猛兽从地底陡立的阶梯钻出来，朝人群中
了又看，卷了又卷，忽然又全部展开，放在地板上，平平整整 的每一个我不顾一切地撵去又扑来。那一刻，我背对
地将它们捋一遍，挂历上的日子，在金丝镜片下如同菩提珠子， 挂历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感觉一把把锋利的箭已瞄准
每一粒上有一层深不见底的尘埃。 我背心，可只要我不甩头主动瞅它，它迟钝的表情就
在他高高的书架上，有一堆垒得再无空间可躺的挂历轴， 提不起兴趣对我万箭穿心。有时，当我迟疑的眼睛不
都是一年年过去的时光碎片，他舍不得扔。接着，他便小心翼 经意扫过它们的面庞，它就反应极快地变成一把把锐
翼地将挂历上的衬页撕去，保留拓页上的中国画，说，这个是 峻的凿，除了得寸进尺地催人老，它的核心价值是要
齐白石的，那个是傅抱石的，你看还有徐悲鸿和吴冠中……都 雕塑每个人的一生。于是，我不得不正视时间的存在，
是名家，貌似原件，你有空拿去裱一下，可当艺术品欣赏呀！ 却又无力扯下它耻部的面具……
当时的我，对此不以为然，想着过期的画面，最好将它彻 时间于人的馈赠看似平等，可如何分配好挂历
底翻篇作废，否则留着只会徒增悔意。我傻傻地望着它，不知 上的时间，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每天更新与总结的命
所措。显然，那时的我常常身处逆境多于顺境。比如军营生活 题。随着挂历的返璞归真，与阅读挂历者额头突显的
不太顺利，一心想要纯粹，却又不堪现实，越是被人叹息你不 深纹路，日渐丰盈的我已到了无条件可讲地接纳所有
会来事怎么生存，我越感到寂寞是个深渊。此时，黄先生会趁 日子的意味深长或平淡无奇。当然，挂历也不是逢人
我发呆时，伸出冷冰冰的手拉一下我后颈窝的衣领说，你别听 便送，除了表明自己大隐于市的小众品味外，可遇不
那些胡说八道，坚持自己，相信时间。 可求的是伴随时间成长的共同趣味或灵魂，更多是想
黄先生相信时间，就像诗人食指相信未来一样坚决如铁， 让彼此懂得人生的难处与境遇。
可他连自己究竟是哪一年出生，都在战乱的香江遗失了确切的 因为懂你，所以珍贵。
证明，他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有时，他会在挂历的某个数 腊月将尽，又到了撕挂历的日子，我忽然有点
字上，暗自涂几个符号，像是圈定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当问起 明白了当年黄先生面对挂历时的复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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