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9 - 中国出入境观察2023年总第009期

艺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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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彻底吵醒了，一看表，已是凌晨两三点。他肯定 我认为陈钟还不至于迂到这个地步，因为他曾经想要请我
还没睡觉，这是上厕所撒尿。 吃饭。
他撒尿也算一件大事。他喝茶很凶，喝水很多， 那年年底单位开总结表彰大会，有几个临时工表彰名额，
一杯一杯拼命喝，一趟一趟往厕所跑。只要我一进打 我给他争取了一个，他因此得到一册荣誉证书和一百元奖金。
字室安排工作，还没开口，他第一反应便是往厕所跑， 一天，我正在校对稿件，他突然说：“主任，哪天我请你喝酒吧，

似乎掏空累赘才能工作。 只当那一百元钱没得。”我诧异之后随即觉得好笑，扭头看他
因为这些习惯，我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他。但我 一眼，摆摆手 ：“你能挣几个钱，留着自己买烟抽吧。”他笑笑，
很少指责他。 又感激，又尴尬。
我不指责他并不是因为我脾气好，而是觉 尽管如此，我仍不喜欢他。因为他名义上是我的助手，但
3 得他可怜。快 30 岁的人了，还没找上女 实际上帮不了我什么，为他争取表彰名额只是因为我手下只有
朋友。这也成了他自己最大的心病。 这么一个临时工，不给他争也是便宜了别科室的人。
他心思很重，不允许任何人当面提及这个话题， 我之所以在文章开头大段引用他的来信，就是想以
否则立即变了脸色，当然也不发作，只是默默走开。 4 最直接的方式展示他的文笔。
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整天闷在办公室里，人也变 比如我试用他写的第一个材料，虽不能说无懈可击，但可
得越来越敏感。有人进去打印材料，顺便问他一句， 谓行家里手。当时我就想，有这么一个人帮忙，大小材料我几
陈钟你怎么总不出去玩？再平常不过的话，他却认为 乎不用自己动手了。但高兴过早，从第二个材料开始，便没法
是对他没有女朋友的嘲讽，于是立即黑了脸，渐渐弄 看了。先不说行文磕磕绊绊，壅塞不通，遣词似是而非，词不
得和他打招呼的人也没有。 达意（以上引文可窥见一斑，但这算是好的一次），到处可见的
总是苦闷成愁吧，他也喝一点酒，和厨师老常喝， 错别字就让人心生怒火，而且许多错别字是打字所误，稍一检
这算他在单位唯一的朋友。听单位的人说，他们晚上 查就能察觉。我说过他几次，也未见有多少改观，于是懒得用他。
经常喝酒，但我只见过一次。就他们两个人，没有任 而且，他的这种东西还很难修改，有时修改比自己写还要费劲，
何下酒菜，翻扑克比大小论输赢，他总是输，一会儿 干脆不如亲自动手算了。
就醉了。 但他浑然不觉，还给我找麻烦，经常未经我安排写一些简
后来听老常说，他也看陈钟可怜，便想方设法 报信息，内容完全空穴来风，让我无可奈何。我婉言劝告过他
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女孩姊妹二人，她是老大，想 几次，但他仍旧那样。
把自己嫁出去，让老二赘婿。女孩家庭条件不错，有 后来，我终于明白告诉他，非经我安排，自己就不要写什
两套房子。两人轧了几次马路，女孩让陈钟拿一部分 么东西。说过之后，怕伤他自尊，便安排他写了一个东西，是

钱把家里的一套房子买过来然后二人结婚。陈钟当时 一个关于“发展与环境”的征文，这是上级部门布置的必须完
未置可否，回到单位后用手机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发 成但可以应付的任务。
给女孩，在短信里汇报了父亲的病情与家里的经济状 等他拿给我看时，我挥一下手说自己不看了，让他直接给
况，请求女孩收回要求。女孩立即翻脸不再与他来往。 报上去。他悻悻地扭转身就要出门，我突然意识到如此对待他
用一套房子的一部分钱去买一套房子还贴你一 似有不妥，便又要过稿子来看，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个活蹦乱跳的姑娘，按说这种好事哪里去找，可在陈 这个征文好得出乎我对他的意料。
钟这里就成了难题。细想也是，家里没钱，自己又没 他写了自己少年时代故乡的山清水秀，以及和小伙伴们的
朋友，想借都没出路，又不会花言巧语先把姑娘哄骗 快乐成长。后来，村子里突然发现了煤炭资源，随即一个个黑
过来，分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老常还说，自这件事 煤窑星罗棋布。他求学在外，他的伙伴们早早辍学却靠下煤窑
之后，陈钟大受打击，对婚姻不再抱有美好希望，只 发了财，发了财的伙伴们吃喝嫖赌，玩乐人生，而他空怀一肚
想快点找个女人草草结婚，“哪怕二婚头都行”。还有， 知识求职无门。对比之下，他父亲恨恨地说 ：“早知我辛辛苦
这个陈钟，就会约人家姑娘轧马路，连请人家吃个饭 苦供你上学是这个样子，当初不如送你下煤窑。”然后，他写
都不会，不吹才怪。 了掠夺性采矿对环境造成的破坏，以及金钱、物欲对村民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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